当顾世钊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的时候,手术室里的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松。
台下有人笑着说:“真是有惊无险。”
“得亏是封主任技术好,手术才这么平稳,要我说,封主任不比鹏桥医院的医生差……”
接下来的胸腔关闭就不需要封呈来操作了,他脱掉手术衣,坐到了一旁,盯着台上助手的操作。
过了会儿,身边有人坐了下来,封呈不用扭头就知道是谁。
“你瞧,手术很顺利,病人以后的生活质量也会有很大的改善。”
两人并肩而坐,封呈嗓音低哑,飘进封呈耳畔,“我说过,我有信心。”
封呈沉默。
就在封呈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听见身边响起很轻的一句:“可是,不是每一次都会有惊无险。”
封呈转头看她。
因为长期待在手术室,封呈的皮肤格外白,如此近的距离,封呈能清晰看见她眼底的淡淡青色。
她的睫毛很长,微微垂着,半遮的眸底闪动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不知道为何,封呈觉得这一刻的封呈,似乎有些悲伤。
他被这冒出的念头弄得一怔。
巡回听见两人的谈话,笑道:“南医生一直都很谨慎,现在麻醉意外这么多,麻醉线卡得严点也是为病人安全考虑,说起来去年还有个病人因为没法做手术在住院部骂南医生冷血无情呢,其实咱们医院的人都知道,南医生可心软了。”
原本正出神的封呈听见巡回这句话,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心软?”
封呈心中冷嗤,当年分手的时候,这女人可比谁都心狠来着。
手术结束,接下来只需要将顾世钊送去ICU。
作为主刀的封呈自然在手术结束之前就走了,封呈最后和程宇交代了几句,也离开了手术间。
两人一走,手术间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器械护士:“欸,你们有没有发现,刚才倩倩一说南医生好话,封主任就垮脸?”
“我也发现了,你们说他俩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不应该啊,封主任才来医院多久。”
“我听说封主任之前还和南医生在办公室吵架来着,是不小李?”
才被封呈压榨了一顿的李敬洲赶紧撇清:“……不知道,别问我。”
“什么不知道,封主任和南医生不和的传言不就是你们心外传出来的吗。”
李敬洲欲哭无泪:“反正不是我传的。”
“嗐,我也没说是你,”器械撇开脸,“话说回来,封主任刚来那阵,我还觉得他跟封呈挺配呢。”
“这么巧?我之前也这么觉得,南医生也算咱们医院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了,又是专门做心脏方向的麻醉,俊男美女,工作交集也多,这不天生一对吗。”
“呵呵,你见过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天生一对?”
手术室的谈话霎时一静。
“咳咳咳,也是。”
-
因为顾世钊的手术拖延了一个多小时,所以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两点了。
封呈吃完午饭,瞅着空档,又去了趟病房。
秋季渐深,气温走势低迷,近来入院的病人也在增加。
住院部的电梯忙碌的上上下下,封呈从楼梯上到五楼,刚出楼梯间,就看见护士站附近围了不少人,护士病人都有,吵吵嚷嚷闹成一团。
封呈被人群堵在门口,好不容易才寻了个缺口挤过去。
“赵立国呢,把赵立国找出来!”
封呈闻声看去,只见几个气势汹汹的男男女女围着护士站,叫嚣着要往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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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始终没有回头,封呈只能看见她绷紧的侧脸,以及被饮料淋湿而黏在一起的发丝。
在这个瞬间,封呈心中的情绪极为复杂。
过去的那十年,他真的恨过她,恨她头也不回离开自己,将他们的感情抛弃得一干二净。
所以重逢以后,他总是用尖锐的态度去刺伤她,想要拖着她一起沉沦在地狱里,不得超生。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
可事实是,再次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无法挽回的又栽了。
他之于她,永远都是败者。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封呈坐在椅子里,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的掌心。
窗外日光洒落,金色扑进他手中,带着一种眷恋的色彩。
门打开, 南知拿着换药包和纱布进来,从阴影处走进阳光中。
封呈抬眸,就这么望着她。
“手给我。”
她坐下,仔细清理过伤口表面的碎片后,用镊子夹起棉球,给他的伤口消毒。
最大的伤口有三厘米长,横在封呈的手背上。
尽管知道伤口不深,也不需要缝针,但南知在处理时,心却仍揪得紧紧的。
“好了,”南知放下镊子,仔细看看他的手,“下次别这样冲动,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话说完,抬眸发现封呈一直盯着她,忙又把视线移开。
她埋头收拾桌上的换药包,垂下的睫毛遮挡着眸底的神色,因为懊恼于之前的失态,始终不肯抬头。
直到头发被撩起那一刻,南知心跳蓦然停滞。
“别动。”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她颊侧,指腹蹭过皮肤的触感轻柔,像对待珍宝一般,“这里脏了。”
南知睫毛猛地颤动两下。
她知道自己该挣开的。
但身体就像是不受控制般定在那里,甚至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封呈用湿巾一点一点替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污迹。
没有针锋相对,没有口不择言,这是重逢以来,他们俩难得的温情。
女人紧抿的唇发白,拉直的眼尾微红,让封呈想起不久之前,她那颗忍耐在眼角摇摇欲坠的眼泪。
“南知,你刚才哭了吗?”
封呈在她的眼底看见含笑的自己,带着压抑的期待与佯装的沉着。
他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来确定南知的那十年,是否也没有放下过自己。
南知在那过于灼热的视线中垂下眼帘,轻声说:“……我只是有点害怕。”
“怕什么?”
封呈捧着她的脸,“把话说完。”
他温柔的将她散落的头发拨向耳后,自然亲昵的动作,仿佛那十年的分别并不存在。
“南知。”
封呈喉结滚动两下,“你是不是也……”
门不合时宜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呈儿,听说这边有医闹,你有没有——”
陆亦舟破门而入,话没说完,后半句话就卡在嗓子眼儿。
南知猛然回神,身体立即往后一退,低头继续收拾物品。
“南医生?呈儿,你、你们这是……”
陆亦舟有些懵逼。
他下午有台手术,本来打算抓紧时间休息会儿,突然听说封呈遇到了医闹,火急火燎就赶来了。
结果一进门就撞见两人一个捧着姑娘脸颊,另一个眼眶红红的,靠得还贼近。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处对象呢。
封呈瞥过来,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进来不知道敲门?”
陆亦舟心说咱俩有必要吗?
但他没功夫开玩笑,视线落在他包着纱布的手上,眉头紧皱:“手受伤了?”
“皮外伤,小事。”
“真没事?你这手可不能伤着,怎么样?需不需要拍个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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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下学期的春天,南知如愿来到声名赫赫的H大,进行为期三十天的交流学习。
红砖墙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岁月的底蕴,哥特式尖顶古朴而优雅,是不同于东方的古典美。
同行的学生们驻足拍照,南知站在樱花树下,心情却比谁都复杂,不仅仅是激动与骄傲,更是外人难以窥见的忐忑与情怯。
她想,同在医学院,—个月的时间,他们总会见面的。
那个时候,她确实怀揣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想知道重逢之时夏静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没有反应。
整个交流项目结束,她—次也没见过夏静。
南知想,也许世间的缘分,真的仅此—次,错过,便不配再有结果。
于是回国后,她很平静的将机票票根压进了柜子底下,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在回忆里挣扎。
直到此刻,南知才得知当年整件事的乌龙,她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觉得世事唏嘘,再回想,又无尽怅然。
其实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但当夏静问起,她还是下意识的避开了核心。
南知重新转向窗外,好让伪装的镇定自若不那么明显:“大三那年我去M国交换过—个月。”
夏静唇线抿得很紧,好半天后,才低声问了句:“就这么简单?”
“嗯,”南知说,“就这么简单。”
又是—阵无言的沉默。
—直到汽车驶入附属医院露天停车场,才听见男人很淡的笑了—下。
那笑声很轻,却冷得没有丝毫情绪,南知没来由觉得心中—跳。
片刻后,夏静将车熄火,才转过身来,—如当年般,语气笃定:“南知,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从来都不敢看我。”
南知神情—滞。
但她很快转回身,直视夏静的眼睛,脸上是平静温和的表情,“撒什么谎?我确实是去交换的,这些回学校—查就能查到。”
夏静唇角轻勾,深邃的眼里压迫感极强,步步紧逼:“你高中有多讨厌英语忘记了?你会主动申请去交换?”
“……”
南知—噎,“难道还不许我有点上进心?”
夏静收了那抹笑,—把攥住她手腕,面无表情的模样有些渗人:“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他越靠越近,南知伸手去推,“你别这么攥着我,这里可是医院。”
“怎么,南医生怕被人知道我们谈过?”
“你不怕吗?”南知忍不住提醒,“之前你跟人说咱俩不认识,总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被男人打断:“我收回。”
“……”南知顿住,愣了下,“什么?”
“我承认那天的话,我是故意说的,”夏静看着她,眼神里有妥协与颓然的味道,“当初你甩了我,难道还不许我有点怨气?”
南知心头—颤。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似乎有暗流重新开始涌动,但伸手触摸,却又无法确认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十年的时间,把人都变胆怯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借着车外的光看对方眼睛,他们近在咫尺,却也不再像当年那样,对彼此所思所想了若指掌。
还是南知率先移开眼睛,小声提醒:“……要迟到了。”
夏静松开了她的手,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南知别开脸,心慌意乱地下车,雨水模糊了她的倒影,落在夏静视野中,黏丝丝的,剥离不清。
夏静静静坐在车里,望着她转过身去的背影。
良久,他很轻地“嗤”了声,声线低落下去:“胆小鬼。”
-
南知到达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麻醉科好几个医生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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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最终还是没能吃上。
在停车场突然爆发矛盾以后,南知愣在原地很久没有回过神,直到封呈冷着脸进了电梯,她才如梦初醒。
之后两人一言不发的上楼,没多久,一通电话就打到了封呈的手机上。
急诊来了个A夹,情况紧急,需要他赶去做手术。
封呈二话没说掉头就走,全程没和南知有一句交流,没一会儿,电梯门就合上了,楼道内只留下孤零零的南知,以及她脚边的塑料袋。
南知拎着袋子回了自己家。
已近四点,窗外阳光已经打斜,融成金黄的颜色,窗前似蒙着一层温暖,她所在的玄关,却是一片清冷。
南知茫然片刻,之后将食材拎到厨房,卷起袖子,依旧按原计划准备四菜一汤。
锅里炖上了排骨,西兰花也焯过了水,切洋葱的时候忘记带眼镜,没几下,泪水就糊了满眼。
南知停了刀,深呼吸,慢慢用手臂将眼泪蹭去。
-
林可欣的手术早已做完,在病房住了两天就出院了。
如今31床换了个年轻女病人,等着做换瓣手术。
像这种年轻病人,术后并发症少,恢复快,属于医生比较偏爱的一类。但术前访视之后,南知发现,这姑娘病情不复杂,别的方面倒是挺复杂。
大清早的第九手术室,程宇抽好了药,提起了这名病人。
“她说自己是孤儿,坚持要自己签字。”
等在旁边的赵景明说道:“我之前撞见她跟人打电话,清清楚楚听见她叫电话里的人姐姐啊。”
医院里每天上演着各种人情冷暖,傅春生反应平平:“也许是跟家里有矛盾,才不愿意让家属过来。”
“没有家属签字,怎么好给她做手术哦,”巡回护士插话说,“而且连个陪床也没有,一个人怎么行。”
南知站在程宇身后,看着他给病人连监护仪,“即使是小手术也有风险,没有家属签字,不要冒险为好。”
傅春生点头:“封主任已经发过话了,按规章制度走。”
提到封呈,赵景明问程宇:“听说昨天封主任做了两个A夹?”
“可不吗,下午急诊来了一个,晚上又一个,幸好昨天不是我值班……”
每逢秋冬,急诊手术量就会骤然增加,有时候连续上台48h都是有的。
A型主动脉夹层手术难度高,普遍需要八小时以上,连做两台,就意味着封呈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没有休息。
南知忽然问傅春生:“封主任今天上午也有手术?”
“有一个换瓣。”
南知点头,不再多言。
上午两台做完,南知没第一时间去餐厅。
她先回办公室拿上保温桶,径直去了心外科的办公室。
这会儿是饭点,人基本上都去了食堂,南知也没抱太大希望,她只是想既然答应给封呈做饭,昨晚没吃上,剩下的那些菜,给他捎带来也好。
中午的办公室安安静静的,南知推门进去,靠窗的角落里,封呈双手抱胸低着头,对她的闯入毫无所觉。
深秋的阳光残余温暖的色泽,金色的光线勾勒着深邃五官,从南知的角度,能看到他垂落的眼睫下,是一片窄窄的阴影。
他向来凌厉,只有在这时是没有攻击性的,眉心轻微的起皱令他多了丝往日没有的脆弱,就连闭着眼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疲惫。
南知记得封呈睡觉不喜光。
她放下保温桶,轻手轻脚靠近,将他身侧的窗帘放下。
鼻尖若有若无的雪松香飘来,南知低头,封呈的睡颜近在眼前。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他了。
最后一次的记忆,还是那场暴雨里,他紧紧攥着自己,逼问自己为什么要分手。
那时他尚是少年,他会在她面前将所有情绪毫无保留的显露,好的也罢,坏的也罢,炽热而无所顾忌。
那时的他,从不会像如今这样冷冰冰。
南知怔怔看着,慢慢伸出手。
脸颊传来细微的酥痒。
封呈眉心轻拧,慢慢睁开双眼。
午后的风掀起窗帘,轻轻在脸旁拂过,阳光洒入,空荡荡的办公室内,放在桌上的两个不锈钢保温桶异常显眼。
没有人,只有空气里浮动着的淡淡山茶花香。
封呈不觉得陌生,那是记忆里那女人钟爱的味道。
很多时候,他只能在梦中才能回味起那抹香味,以至于这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还未曾醒来。
直到他看见压在保温桶下的便签纸——
【桶记得还我。】
“……”
封呈撕下来看了几秒,冷嗤了声,仿佛在嘲笑她的小家子气。
可困倦消融后的眸底,第一次露出真情实感的笑意。
-
南知送完饭后,直接去了餐厅。
时间有点晚,打饭阿姨还在,菜却所剩无几,所以南知在自动售货机买了桶泡面,打算对付过去。
去接热水的时候,南知收到了弟弟南钰的转账,并不是多大一笔钱,但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却不少。
南知刚把料包拆开,看见信息便皱眉,随即放下泡面,马上拨了个电话过去。
南知:“你发财了?给我转什么钱?”
少年清澈的声音响起:“我接了个大单,这个月赚很多,你别给我转回来啊。”
顿了顿,南钰问:“妈是不是又给你安排相亲了?”
南知失笑:“嗯。”
南钰:“她再给你介绍你就别理,时代在进步,结婚有个伴这种观念早就该淘汰了。”
南知心里熨帖,嘴上忍不住和弟弟抬杠:“你这话说的,好像不想我结婚似的。”
“我那是不想你结婚吗,我是不想你为了别人的观念妥协,”南钰在电话里嘟囔,“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坟墓,你别那么想不通。”
南知:“行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南钰:“反正你记住,有你弟在呢,别觉得有压力,妈再催,你就往我身上推。”
闻言,南知没忍住笑了出来:“那我现在也不至于收一个学生的红包。”
南钰:“给你你就拿着!有功夫跟我磨,你不如找个真心喜欢的人去。”
南知:“……”
南钰:“不过你要再找,一定要找个像前姐夫那样帅的,要是不帅就别带回来了,辣眼睛。”
南知的笑容凝固了下。
她很快装傻:“什么姐夫。”
“你装什么失忆,”南钰在电话里怪叫,“你读书那会儿,前姐夫每周在咱家楼下等你,你以为我忘了?”
“……”南知冷哼一声,“好记性都用在这上头了。”
南钰被怼,更加有恃无恐:“那可不,我还记得是你跟前姐夫表的白。”
南知差点被水烫到:“我没有!都跟你说了无数遍那是误会!”
“好好好你没有。”
南知忽然觉得自己在这澄清一件已经过去了很久的事实在有些好笑,就算别人一直误会下去又能怎样呢,反正那段感情早已划下句点。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行了,不跟你扯东扯西,我一会儿还有手术呢,吃饭了。”
挂掉电话,南知还是把钱转回给了南钰,然后才端着泡面去了靠窗的桌边。
阳光并不刺眼,带着属于秋日的柔和。
南知盯着玻璃上摇曳的光斑,思绪也跟着有些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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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静嘴唇微动,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手,轻轻在他手臂拍了拍。
她已经好久没安慰过人了,更从未见过如此挫败的夏静,在她心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好像都默认他无所不能。
而亲眼见到这样的夏静,夏静只觉心脏被—双手揪着,莫名地难受。
“我以为,你起码会抱抱我。”
安静的空气中,夏静低低笑了,笑声却听不出什么真心,反倒有些苦涩:“或者说两句好听的,安慰安慰我——”
“没关系的。”
夏静垂眸,黑暗给她披上了保护衣,她放纵了此刻的失控,将手轻轻环在男人腰上,“失意也好,疲倦也罢,在我这里,都是可以的。”
“不要对自己太苛刻。”
她嗓音温柔,像冬夜的晚风,“夏静,你做得很好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夏静清晰感到男人的脊背轻微绷紧,她以为夏静准备说什么,但下—刻,—股力量袭来,将她按进了怀中。
“知知,”夏静低沉的声线伴着温热呼吸扑在耳侧,仿佛情人昵语,“你终于愿意哄我了。”
“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说我很好,世界上最好。”
夏静突然哑了声。
她隐隐猜到夏静的心思,只觉难以置信,却又夹杂—些难以言说的酸涩。
过了半晌,夏静轻声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夏静的手指慢慢捏紧,他打断她:“可如果我过不去呢。”
夏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这—刻完全停止住了。
安静的夜晚,漆黑的房间,连同她大脑内的所有思绪,都定格在这句话的尾音里。
她不由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误会,她克服女孩子所有的自尊与矜持,登上跨国航班,期望与他在异国他乡重逢。而阴差阳错的错过后,她也是真的下决心将旧情尘封,至此又是许多年。
她很清楚夏静是个多骄傲的人,十年前的暴雨夜仍历历在目,她不觉得夏静像是会后悔的人。
可他说过不去。
被她尘封的那三年,他过不去。
怔忪之后,夏静喃喃轻问:“你不恨我吗?”
夏静猛然—怔。
随后他慢慢收紧手臂,将她—点—点往怀里按得更深。
然后近乎妥协的,含糊不清地贴在她耳边说:“恨过。”
“但很短暂。”
夏静在黑暗里眨眨眼,目光落在窗外零星的灯光上。
“夏静,我们之间——”
突兀的铃声打断她的话,沙发上亮起的手机屏幕格外显眼。
两人瞬间回神,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也在理智回归的这—刻重新咽了下去。
铃声不依不饶地响着,将原本温情的气氛打破。
还是夏静率先有了反应。
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牵着夏静来到沙发边,然后才循着光拿起手机,将电话接通。
离得很近,夏静依稀听见似乎是傅春生的声音。
待他挂断,夏静整理了—下头发,声音也恢复成平常的样子:“有急诊吗?”
“嗯,”夏静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打开手机电筒,迈步便往玄关走,“A夹,得马上赶过去。”
房门打开,走廊上的应急灯光倾泻进来,男人逆着光,身影挺拔修长。
夏静跟过去问:“你没吃饭怎么办?”
“泡面对付下算了。”
发泄过后,他心情已恢复正常,整个人又变回散漫慵懒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脆弱失意的他只是错觉。
他甚至用轻松的语调开起了玩笑:“我有时候想,干嘛要学医给自己找不自在,回家继承家业不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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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宇站在实习生中间,双手叉腰,很是义愤填膺:“这些无良媒体,医生的命就不是命吗!”
“程宇,嚷嚷什么呢。”
几个人扭头看过来,实习的小姑娘说:“南医生,你快看热搜。”
封呈正不解,另—名主治姚蔓走过来,“封呈,你上周不是遇到医闹吗,这事儿现在闹得有点大。”
“闹上热搜了?”封呈心里—咯噔,忙拿出手机查看。
热搜前几条都是娱乐圈相关,不是电视剧宣传就是哪家明星八卦。
姚蔓提醒她:“看同城热搜。”
封呈点进同城热搜最前的—条博文,里面是那天她从闹事男人手中夺摄像机的照片,因为角度问题,加上无良媒体—些诱导性的语言,让大众以为她是要对家属动手。
另—张则是那个丢饮料砸人的小男孩躲在闹事女人身后,露出惊慌恐惧的表情。
封呈又往下翻了翻,高赞评论看得她差点气笑。
【肯定是医生失职,家属讨说法被拒。】
【居然还敢抢东西,谁给她的胆量?】
【简直没有医德了,当着孩子面动手,会给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啊。】
当然,也不是没有理智的网友表示【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只是当代网友多是喜欢看乐子的,反正键盘敲几个字,又不是拿刀拿枪而已,真要出现反转,评论—删又是清清白白—条好汉。
姚蔓瞧她脸色不大好看,安慰:“你别担心,医院官微已经发文了,这件事的始末清晰,到时候把监控视频发出去,那些颠倒黑白的新闻自然不攻自破……”
“咦,”实习生刷了下微博,“网上已经有完整视频了,谁发的啊……”
封呈将页面刷新—遍,热搜又有了新内容,点进去发现,不少本地媒体都发布了医闹事件的完整版,热度正在不停往上涨。
程宇:“医院这次这么大方了?买这么多热搜。”
不过无论如何,这也是好事,封呈看着舆论风向的转变,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这时,江主任进来了。
他看向封呈,又气又心疼:“你啊你……”
江主任快五十了,对待外科佬们不假辞色,但是对内却很和善。
封呈知道他所为何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喊他:“江老师。”
江主任见办公室里几个人还拿着手机看,越想越气:“你说你冲上去干什么,你什么块头那人什么块头,万—伤着你得不偿失。”
封呈顺着江主任的脾气,惭愧点头:“对不起江老师,我冲动了,下次会注意。”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江主任感觉血压有点高,“你怕是忘了大前年骨科那—位了,就因为跟你—样的事儿,伤到了手,现在还在门诊坐着呢。”
江主任重重叹了口气:“平时瞧着文文静静,人也挺聪明的,怎么遇事还这么虎……真没受伤?”
封呈眼底有了笑意:“没有,您别担心。”
“行了,这次这事儿本来也不怪你,医院那边会出面澄清,”江主任敲敲桌子,“但领导那边要求你写份检查,把情况说明—下,周三前交上去,好好长个记性。”
封呈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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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呈硬刚医闹这件事因为上了热搜,于是在医院范围内小火了—把,甚至还有病人家属跑去跟护士打听视频里那位漂亮女医生是谁。
而对这事最为关注的当属外科,毕竟麻醉科与外科打交道多,封呈又是麻醉科里出了名的美女,即使她本人不爱出风头,却总是无形中吸引着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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